夜深了，雪儿坐在窗前，丝毫没有睡意．后妈那两个大耳光足以让她清醒一夜了．

雪儿才十岁，本来一家过得好好的，可是妈妈却得了白血病．妈妈不让治疗，说治也治不好了……妈妈死了，那年雪儿九岁．天空飘着漫天大雪，临终前妈妈在床上只说了一句：＂我爱你们……”就扔下雪儿走了，雪儿哭了。爸爸面无表情，只是摇头，说：“这孩子命苦哇……”

半年后，爸爸给雪儿找了个后妈，后来后妈又生了个小弟弟。雪儿很受气，受了委曲之后，雪儿总是唱妈妈生前教给她的儿歌：“小白菜，地里黄，三岁二岁没了娘……”唱着唱着，雪儿就会泪流满面。睡在冰冷的炕上，雪儿常常会梦到自己飞到天国，去看望她想念的妈妈……

一天晚上，雪儿烧好了热水，端来给后妈洗脚。后妈坐在炕上，抱着弟弟，把脚伸向水盆，大叫一声：“妈的，你这小杂种，你烫猪蹄呀？这么热，你把它喝了！”雪儿不敢吭声，这两天后妈总是变本加利地折磨雪儿，雪儿端着洗脚水，喝着，那里边混合着雪儿咸咸的泪。中午，后妈搂着小弟弟睡着了，爸爸出去打牌了，雪儿洗完了后妈和小弟弟的脏衣服后就走到外面，看小朋友们在冰面上玩。邻居们都可怜雪儿，对于邻居们的同情，雪儿也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所有的同情也挽救不了她的命运。在后妈的眼里，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自己只能是一条狗，一条狗只能看家干活，还能干什么？

在外面呆了好半天，她约摸后妈快醒了，便赶紧回到家里。后妈刚刚

醒来，正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小弟弟正吃着饼干，看到姐姐，他便哭咧咧地说：“妈，妈，我要骑马！”后妈便大声地叫着雪儿：“小杂种，还不快过来给我的宝贝当马骑！”雪儿忙答应了一声，趴在地上，驮着弟弟满屋子爬起来。雪儿不讨厌弟弟，但她讨厌后妈，她不明白，和妈妈一样同是母亲，为什么她的心肠就像墨汁一样黑呢？雪儿这样想着，突然，小弟弟又哭着要起了鞭子，后妈赶紧给他拿来了鞭子，弟弟拿着鞭子用力在雪儿的身上抽打着，大声地喊着：“驾，驾，马儿，马儿，快跑，快跑！”他一时玩得高兴，竟用鞭子带尖的梗扎向了雪儿，忍不住疼痛的雪儿身子一歪，弟弟便摔了下去。看着弟弟的大哭，后妈拾起鞭子用力地抽起了雪儿，雪儿忍着，泪水却象雨水一样淌着，“你这个小杂种，不安好心，你故意摔弟弟，我让你摔，让你摔……我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了！”后妈骂着，打着。

雪儿晕过去了，但她很快就醒过来了，因为后妈在她的伤口上洒了盐。爸爸回来了，听了后妈添油加醋告的状后，看了看雪儿，说：“看你那倒霉运的样，该打……，不过，今天别打了，后天就过年了，大过年又哭又嚎的也不吉利。”原本，雪儿还指望爸爸能心疼她、安慰她，但是，爸爸却只是为图个吉利……

“小杂种，还愣那里干什么？还等着挨打呀？快做晚饭去！”

不一会，锅里就飘来了香味，那是炖猪肉的味。但雪儿吃不到，那是给后妈和小弟弟他们吃的，雪儿只能喝汤。

这样的日

子又过了好久，后妈突然病倒了，真是活该，她得的居然是癌症。半年后，她死了。小弟弟一直哭闹着要妈妈，爸爸嫌他烦，打了他说：“小杂种，明天我再给你找一个后妈，看你还闹不闹？”

又一个春天，日头很大，很热，闹起了旱灾。爸爸便带着雪儿和弟弟到县城打工。弟弟现在已经安然接受了失去妈妈的现实。和雪儿成了同党。半年后，爸爸又带回了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人，雪儿知道，那美丽的脸庞挡不住心灵的丑恶，所以，在女人到来的第二天，雪儿就带着弟弟离家出走了，走时，还偷了爸爸的一百元钱，有了这个，她们就可以有饭吃了。

但是，只十几天雪儿就花光了所有的钱，虽然雪儿很节省。于是，雪儿开始带着弟弟讨饭吃，但是，城市不比农村，讨饭的人太多了，当她领着弟弟把手伸向过路的人时，常有人说：“又是一个假乞丐。”而快步地转身离开。

雪儿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弟弟已经瘦得皮包着骨头了。弟弟开始哭着要回家，要去找爸爸，但雪儿知道，回家也是死路一条，那么年轻的女人会喜欢她和弟弟吗？还不如在外边要着吃。就这样冬天到了，雪儿尽量多要一些吃的给弟弟。

这几天一直下着大雪，晚上，雪儿带着弟弟蜷缩在客运站的角落里，虽然很冷，却可以挡风雪。雪儿把厚一点的外衣都脱给弟弟披上。弟弟的头却很烫，并且他很沉默，雪儿搂着弟弟，看着天上的星星，想像着那是妈妈的眼睛，于是她就给弟弟讲起了小时候妈妈讲给她的故事：

天上有个王国，人死了会到那里，那里有很多不用花钱就能吃到的好东西，有面包，我肯德基，有冰淇淋……雪儿讲着，仿佛她看到了那些好吃的东西。当然，故事中那些好吃的都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弟弟问：“姐姐，那里有妈妈吗？我想妈妈！”弟弟的声音有些哽咽。

第二天清晨，雪儿又带着弟弟出来讨钱，也许是下雪的原故，街上很冷清，她们徘徊在面包店的门口，没有人理会她们。直到中午，一个好心的老奶奶给了雪儿十元钱，雪儿一个劲儿地给奶奶鞠着躬，说着谢谢．她买了几个面包几袋咸菜，又给弟弟买了一根冰淇淋，因为弟弟一直想吃，便回到了客运站的角落里，弟弟一直很乖，吃过冰淇淋后，他握着面包，却没有吃．

＂姐姐，我想妈妈＂弟弟小声的说．

＂弟弟，睡觉吧，睡着了我们就会见到妈妈了．＂摸着弟弟发烫的脸，雪儿有些心酸，她想，睡过一觉之后，弟弟的头就不会这么烫了吧．

早晨，当雪儿醒来时，太阳已经好高好高，她叫着弟弟，但弟弟却怎么也不答应．她大声地喊着，摇晃着，弟弟的身体却已经硬得像块木头了．雪儿大哭了起来……

警察把弟弟的尸体运走，同时，把雪儿送到了孤儿院……

那一年，雪儿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