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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

我小时候爱看火车。但是我的家离能看见火车的地方有一段很远的距离,所以每一次我看到火车从面前呼啸而过的时候,都会紧紧地盯着它,眼睛都不敢眨,生怕慢了一秒它就会从眼前消失。

幸运的是,一位姑奶奶住在铁轨附近,从她家的窗子望出去就能够看到那段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轨和围在铁轨附近冰冷且不近人情的铁网。铁轨上搭了几块铁板,以便在火车没来的时候方便汽车过往,铁轨附近有一个小屋,是专门监视火车是否靠近的。如果火车将要过站,就会提前响起铃声警示,放下铁轨两旁的长杆,将汽车挡在铁轨外,等待火车的通过。每次去拜访姑奶奶的时候,我都很兴奋,总会迫不及待地爬上她家的二楼,倚着阳台,翘首以盼着那在我听来无比悦耳的铃声,等待着两束长长的车灯光束穿破黑暗,向我所在的方向奔来。而它飞快的速度将会在我身边刮起一阵强力的风,带起一众细沙碎叶上天,也迷住我的眼,流出了眼泪。即便如此,每到此时我都会很兴奋,幻想着让它载着我离开这个小小的县城,背上我沉甸甸的梦想,去那未知远方,去看人们歌颂了千遍的长江黄河,去看画册上南方成片成片、在阳光下璨若金子的稻田,北方白雪皑皑、肃穆庄严的大地,去看那电视机里高楼此起彼伏、繁华美丽如同“不夜天”的大都市。可我不能,我只是蹲在铁轨旁一个做着大梦嘿嘿傻笑的农村小孩子。

每次有火车经过的时候,我都会和弟弟打赌,看谁能先看清楚火车车厢身上挂着的起始地点的牌子。“火车来了!”弟弟指着那远处的火车大喊一声,随即我们俩立刻进入“警戒”状态,紧绷神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火车。当然,大部分的结果是我们俩都没有看清楚,虽然头都晕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车无情地离去;但是一旦我能够捕到那么几笔偏旁和笔画,我的脑子就会飞快运转,排除一个又一个可能后猜出火车的起始地。而再确认:竟是准确无误!我和弟弟都拍着手欢呼,我更是肆意大笑,蹦蹦跳跳地转来转去,双手叉腰向爸爸妈妈,语气中带着无比自豪地说:“你们看!我多厉害啊!”

时过境迁,我回忆起小时候的傻事,不禁摇头轻笑自己曾经的天真。可是,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不都是由那一些简单的小事而组成的单纯简单的快乐吗?

还记得第一次乘火车去上海看世博会,心中激动得不能自已,但又对这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妈妈,生怕走丢了。但我心中的激动也没被恐惧冲淡一丝一毫,左顾右盼,观察着火车上的环境和站台上、火车上匆匆来往的乘客。当时的我不懂心中为何如此激动,只当作是好奇感。时隔很久,我才明白——这意味我第一次能够跳出一个狭隘的小空间,奔向更广阔美丽的天地。我正发着呆,忽然看见站台正在往前“走”——火车启动了!我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远方的风景——我期待,接下来能够出现在我眼前的,会是怎样一番新天地。

随着时代的进步,科学技术也在突飞猛进。后来,我坐上了高铁。高铁整洁舒适的环境实在是让人满意,然而我却再没有当初第一次坐火车时的激动了。我靠在柔软的靠背上,闭上眼,一片黑暗中却浮现了我当初在火车上拍的照片——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对着镜头腼腆一笑,手中比着v字,而眼中则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看呐!好漂亮!”后座有一个稚嫩的孩童声惊呼。我睁开眼,往窗外望去——正是春天,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时节,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盛开在田野之间,生机勃勃的绿色和清新的黄色交织在一起,向东西方向漫延开来,在天地之间织成了一副清新美丽的画卷,在人的心湖中荡起阵阵涟漪;远方大大小小的丘陵绵延起伏,肃穆地注视着我们远去。我还没来得及欣赏够这美丽的景色,眼前突然一黑——进隧道了。

每当我梦回童年,我仿佛又变回了当初五、六岁的那个蹲在铁路旁痴痴地观察火车的孩子,聆听着那悦耳的示警铃声,感受着火车冲过时刮起的大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回忆瞬息变化,绿皮的、红皮的火车像幻灯片放映一般从我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了样式先进、气势宏大的高铁列车前。我站在列车门前,拉着满载我回忆的行李箱,在踏上高铁的台阶之时,回过头,向那个小小的我挥了挥手告别,随后乘着高铁,继续行驶在岁月的旅途中。

【点评】

文章的立意深刻,视野开阔、境界高远。一列列从生命中飞奔而过的火车,不只是生命中匆匆的过客与填满生活的五光十色,更是载着我童年飞向远方的憧憬与梦想。一列车是一种希望,是一次飞翔的冲动。

全文细腻自然,语言典雅,恰到好处。对细腻事物的关注很见作者的写作功底,如窗户、铁轨、铁网、风、细叶等等的关注,颇具匠心。语言甜而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