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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后的礁石_16050字

引子

总是一个人行走,走过空漠,我在空漠里瑟缩。孤独像鬼魅一般,而我却又在它的温柔里狂欢,我有一个人的热闹。我的雨季我不恼,其实热闹是另一种安静。在安静里,我很浮躁,我在这种残暴里高歌。

没有开始,有结局没有结果。我深爱的婴粟,在十一月热情地灿烂,在十二月惨烈地凋零。谁有最后的抉择,谁是最后的赢家。离开抑或留恋?万物都有它的轨迹,何必让梅花开在这个无息的春天?安静的思考者,面无表情,那个冬季没有寒冷,没有枯枝扬过眼帘。

等待、等待门扉的声响,等待那一瞬间的释然,我毫无顾忌地释放,窗外的风中会留下挥舞的柳棒,你的心是在天边,还是在近旁?我知道你在尽头向我招手,那里有满天的红色蒲公英也有长满刺的荆棘。你的笑,如漪轮一样荡开,一层一层,又一层。

睡梦中,每一个惊喜都要附送一个绝望,而我却把绝望叠起来去触摸黑色无边的天空,我仰头观察每一个绝望,可惜它们没有漏洞,而我却在它们的怀抱里难以入眠。夜游者失望了,轰轰隆隆的暗涌给我提示,今后的路怎么走?暗涌掩没了声音,你的出现只是你的自愿,我的方向永不会改变。

在无语的夜,我喃喃自语,送给和我一样喃喃自语的人。

(一)

北京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整个城市充满躁动。每一条道路都像一根不安分的神经。于晗是这个城市的一个不安分因子。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明天是开学的日子,昨天阿凤打电话来说,5天前她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就只等开学的日子到来。每一个夜都是激动的,这一夜,闹钟指着“2”的时候,于晗终于睡着了。

记得一则笑话说的是,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希望,请去买一张彩票;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绝望,请去买一堆彩票。汽车早晨八点从六道口出发,缓缓爬行了半个小时,然后就遇上堵车,在堵车的1个小时中于晗真的好想说,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爬行,请去北京坐车;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保守,请去看红绿灯。如果不是为了让高堂二老不伤心,于晗真的想去撞车算了,这样中国的计划生育又进了一步。最后,汽车又缓缓爬行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南桥中学。

于晗一人拖了两只大箱子放在楼道边,然后就去找现任班主任的办公室了。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着的,于晗推着门就进去了。办公室有一男两女,那男的正在看什么档案,女的一个在织毛衣,一个戴着眼镜清理收据什么的,见于晗进来,三人都抬起了头。

“我找秦亚静老师。”于晗笑笑,样子很淑女。其实她也确实是个淑女,至少不少人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于晗知道自己骨子里满是浮躁。

“我是——”那清理收据的老师回答道。

“秦老师,我是汪主任介绍到您班上来的,我叫于晗。”走近了才发现她只有三十岁的样子,皮肤很白,眼镜很厚,镜片后躲着好些雀斑。

“于晗?上一届四班的?”秦老师推一推眼镜,打量着她。于晗不知怎的就不太喜欢她,可能是因为大多戴眼镜的老师都很凶吧。许久以后,于晗仍然觉得自己当时就像刚送到青楼里的女子,而秦老师理所当然就是青楼里的妈妈!

“好吧,你上晚自习的时候就到班上坐着,没课桌,你先和别人挤着坐。书,我到时候给你抱去。”秦老师说完又清理她的收据去了。

于晗“哦”了一声就出去了。

二月的天气乍暖还寒,将近中午的太阳很暖和,可风却有一股凉意。于晗正拖着箱子接受冷风摧残的时候遇到了小玲和阿凤。三人寒暄了好一会,于晗的行李也有了放处,不过因为小玲和阿凤急着去买书,不能陪于晗。于晗只好一个人到学校食堂把饭解决了。

放假将近一个月,学校耗费不少财力又开始修建一栋教学楼,另外那一栋也将要竣工。学校的花园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走出食堂,于晗把衣服的拉链全拉上,将脖子装进衣服领子里。反正离上晚自习的时间还早,她想去教学楼遛达遛达。

其实于晗够幸运的,虽然不与小玲、阿凤一个班了,可还在一个学校呀,并且刚刚她们说苏琪也到了这个班呢!自己在这个班也就有伴了。

说起来苏琪与于晗可真算是有缘人。刚上初一那会儿,苏琪陪她的同学找寝室,谁知道那年的新生多寝室少,最后只剩一张床了。苏琪向来娇生惯养,她那同学也一样,二人想独霸一张床,结果与早早到来的于晗发生了口角,最后还是别人说每张床都是两个人睡,三人才打住。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都特单纯,刚刚还是敌人马上又是朋友了,苏琪与于晗就这样不打不相识了。后来中途分班,于晗与原三班十几人一同到了四班。其中就包括苏琪,并且二人还成了同桌,现在两人又一起到了另一个班,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于晗正遛达在校园橱窗下研究校徽时,看见阿凤与小玲已买书归来,抬起手腕看表,四点多,三人一起到了清凉阁。

叫上几个菜后,小玲便开腔了:“于晗,没想到你真的留级了,上学期你跟我们说,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阿凤接着说:“你也真够狠心的,说抛下我们就抛下!”

“这不还在一个学校嘛,我要真狠心早跑东桥去了。”于晗和他们真的开起了玩笑。

“你舍得吗?”小玲的心稳得很呢!

“就是舍不得才没去成嘛,哎!真该到东桥去!”于晗作拧眉状,假装后悔莫及地说。

三人相视而笑。

“你哥知道吗?”笑完后小玲问。

“暑假他给我打电话就已经知道啦!”于晗端起可乐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说什么没?”

“他能说什么,无非是些废话,什么好好学习呀,天天向上呀,哼——”

“你别嫌他烦,其实我看他蛮关心你的。喂,不要太贪心了好不好,花生米都倒完了!”阿凤大叫,手也同一时间去抢不多的花生米,不少人向这边侧目。

“得,你别叫了行不,光天化日之下大叫什么!出去别说我认识你呀!”于晗慢悠悠地将花生米扔进嘴里,她就知道阿凤接受不了一群可爱的吃客的卫生球而不跟她抢,小玲在一旁哈哈大笑,阿凤气得干瞪眼。

“小玲,我们应该结成统一战线,坚决抵抗我们共同的敌人!然后消灭敌人,夺回花生米,废除二十一条!”阿凤拉小玲助阵。

于晗听前半部分还在想,想不到阿凤的迁移水平还蛮高的嘛。可听到最后一句,那一颗花生米掉进去就结结实实把喉咙给堵住了,吐又吐不出来,吞又吞不进去,憋得于晗脸通红。

“哈哈,佛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阿凤边笑边摇头,还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子,纯粹一个幸灾乐祸分子。

“我报你个大鬼头哇!妈呀!”于晗终于咳出了花生米,顺手拿起可乐瓶子敲向阿凤。

“谋杀啊!小玲救我!”阿凤的哀嚎伴随着“咚咚咚”的声响。

小玲闷头扫荡一桌子菜。

于晗与阿凤终于发现了怪异之处,回头看一桌子菜所剩无几!

“怎么办?”于晗看着阿凤,满眼阴谋。

“杀——”小玲啊,惨啦,至于小玲的狼狈与惨叫交给你自己去想像吧。

大街上。

“看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你的杰作。”于晗指着身上打湿的地方。

“得了,你看看我手上,你的猫爪成果,哎,我漂亮白嫩的手呀。”阿凤的声音。

“呵呵,原来我的指甲印这么好看呀!”于晗感叹。

“你……”

“行了,你们俩,帮我看看眼镜”咦,小玲什么时候溜进眼镜行。

二人停止争吵,蹦蹦跳跳地进了眼镜行,帮着对一大堆眼镜指指点点。于晗想起了秦老师的那副眼镜,真该换了。眼镜行的老板看着她们讪笑着,颊边的肥肉一抖一抖的,似乎不该碰到这仨评论家——他的命犯灾星。

(二)

晚自习之前。

“操,供电局都不帮我,真不给我面子!他妈的初二四班到底在哪里?”刚刚小玲配完眼镜,回来天已黑了,两人就都上晚自习去了,于晗也该到班上去“坐着”了,可是该死的却才想起不知道教室在哪里。正上蹿下蹿地找,居然给停电了。这一下可把于晗的脏话给逼了出来。还好,周围没人,就算有人也看不见。

嘿,这不是初二四班是初二几班?可是,于晗犯难了,别看于晗平时吵吵闹闹的胆儿挺大,可一遇正事那胆儿就小了。现在一个人也不认识,要就这样儿进去还真有点儿不敢,于晗正站在教室外犹豫不决,教室里出来几个男生,看见于晗像看见伊拉克总统一样。于晗脸一下红了,更别提进去了。还好,这里于晗看到了救星,那是唐羽,于晗以前的同学,比于晗早一学期到这个班。

唐羽正好也看见了于晗,她奇怪的问:“于晗,你怎么在这里?打人吗?”

于晗苦笑一下,说:“不——不是,我也降到这个班来了。”

唐羽理解地笑了笑:“那你站这儿干嘛?进来呀。”说着就把于晗往教室拉。

于晗还是有些害怕,唐羽又把她一拉,说:“别怕,这班上都是些披着羊皮的狼,哦,不对,披着狼皮的羊。”于晗一下就笑了,把眼一闭,牙一咬,进去了。

“苏琪也在那里,她后面的两个人也是新生,你愿和她们坐吗?”

于晗感激地看了唐羽一眼,唐羽就又跑出去了。她向苏琪的方向望去,她正靠着墙与后面两个女生聊得火热呢!

“苏琪!”“于晗!”两人都已知道对方会来,没能惊喜,只有欢喜。

“你怎么现在才来呀?”苏琪刚刚还在说于晗怎么还没来呢,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都怪这教室藏得太隐蔽,不碰上停……”于晗向苏琪解释。

“你,你是于,于……”刚刚和苏琪聊天的那个胖女生突然指着于晗站起来了,看她一脸惊奇,于晗也叫了起来。

“于晗”于晗提醒她,“你是杨——子晨!”于晗真是太高兴了。

“咦,你们两个认识?”苏琪蛮奇怪的。

“对呀,我们可是小学六年的同学。”杨子晨回答道。看来她与苏琪已经熟乎起来了。苏琪被一种重逢的气氛感染了。

于晗拖来一条板凳挨着她们坐下,她旁边是一个矮个子女生,就是刚刚和苏琪聊得火热的另一个女生,于晗不认识,于是于晗笑着要她自我介绍介绍。

矮个子女生见她们都很热情,于是也热乎起来了。“我叫刘璐,巴厘中学的。”

“哎,巴厘中学转——来的”于晗笑着纠正,“要学会喜新厌旧哟!我叫于晗,在本校上一届遭贬,流落此班。”四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非常融洽,全没有生疏的感觉,大家接着刚刚被打断的话题随意地聊了起来。谁说降级是件不光彩的事儿呢?刚开始于晗还怕别人说呢,这会于晗早我把昨晚做个独行侠的决定抛到脑后了,何必要委屈自己呢?

这不愧是全校有名的重点班,久别重逢的时候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开学第一天就有看不完的书和做不完的作业。四个人的谈笑声在教室里显得非常突兀,而四个人却全然不知,所以当秦老师抱着书走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了她们的不轨行为。于晗急忙坐正后,吐了吐舌头,对另外三个人说:“出师不利,要小心一点哦!”

好在那秦老师也没多究,可能是看在她们刚来的份上吧!她把书给了于晗,径直走上讲台开始了她的即兴演讲,于晗就奇怪了,怎么每个班主任的口才都那么好,于是想以后若去参加什么辩论赛夺冠军的话就先去当两年班主任。再听那秦老师的演说,一看就知道是练了几十年的,首先回顾历史,三大段,九小点,然后展望未来,又是三大段九小点,照说这就该完了吧,谁知她又来搞了个自我认识,具体来说就是要求上学期学习下降同学全班作检讨,对于于晗这样的新生当然还得加个自我介绍。很多年以后,于晗仍然记得自己介绍的时候秦老师笑得那叫一喜庆,跟台上的人是她女儿一样,可能是因为她说了一个“今日事今日中”,她觉得她有学问吧,于是于晗也真的跟着得意起来了,心想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样一句就被搞定了。

这天晚上,于晗记下了她降级后的第一篇日记。

2月17日 星期六 睛

今天算是完美的一天,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降级后的第一天,下午出去吃饭时我买了这个日记本,我给它命名“二月后的礁石”,二月就是我降级生活的第一个月。礁石,立于海中,风吹过,雨打过,浪刷过,当风平浪静时,一切依旧,只在它的身上留下风的吻印,浪的力量,雨的泪痕。我想,我的青春是一处在默默中消逝的礁石,“二月后的礁石,”象征我降级后的生活吧。

我很幸运,在这个班有好几个人我都认识,我今天想了想,还是不要做独行侠了吧,那样多没劲呀!大家一起,多快活!嗯,我降级我开心。

我讨厌别人认为我是垮班生,好像成绩有多差一样,可我却不太在乎别人说我是降了级的,两者都是一样的意思,奇怪,可能是感觉不同吧。今天上晚自习时,有个小男生用特瞧不起的眼神盯着我说:“垮班的?!”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已把他千刀万剐了。

今天没看见华,不知道他怎样了,他应该很好吧,算了,今天收拾寝室耽搁了很久,现在很累,想睡觉,就这样吧。

于晗轻轻地合上日记本,抬头望向窗外,窗外朦胧一片,一排樟树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半空中,月亮不知被谁遗弃在哪里。月儿,你知道我笑容里的悲哀吗?你一定不知道的,你怎么会知道呢?

(三)

时间,像流水一样汩汩而去,班上的同学刚开始对新生的好奇也消失殆尽了,于晗开始融入这个班级,她在心理把班上的同学当弟弟妹妹看,整个生活就像现在所学的知识--并没有改变,三点一线,枯燥却不至于乏味。

于晗偶尔会去找阿凤和小玲,她们初三了,最后一学期很忙,那天于晗拿了几本小说去,可一看她们满满的一桌子书和满脸的颓丧没敢拿出来。于晗坐了几十分钟,听她们叽叽喳喳报了一大堆数字,几本资料书,几张卷子,多少钱多少分呀,听得于晗庆幸自己降级了,要不然自己肯定洗白。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于晗和子晨已经达到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地步,偶尔子晨会对两人的关系奇怪。

“于晗,你说我们俩怪不怪?”

“噢哼?”

“我记得小学时,你很内向,特老实(意思是她现在不老实),我好像从没和你说过话。”

“好像是的哦!不过,人是要变的嘛!”

“说真的,我从没想过会和你同桌。”

“我也没想到这么倒霉又遇到你”

“嗯——”

“我求饶。”

“哎,你说苏琪这人怎样啊?”

“挺不错的,就是清高了点。”

“呵,谁叫人家是美女啊。”

“对了,昨天有个戴眼镜的帅哥给她信,那人是谁呀?”

“他呀,叫林风扬,不近视却整天戴个眼镜,以为自个儿是福尔摩斯呢!”

“啊?福尔摩斯戴眼镜吗?”

“不知道,柯南不就戴了的吗?”

“不知道,还说,别破坏人家帅哥在我心中的形象哟!”

“是你在人家心中的形象吗?”

“哎呀,是一样的。帅哥、美女说这些……”

晕倒状。

“哎,你说他追她多久了?”

“……”

“喂……喂,说话呀。”

“睡着了。”

“去死吧你!”子晨也钻进了被子里。

没了她们的吵闹,寝室安静极了,隐隐可听见对门寝室里在唱《栀子花开》,保证何炅听了会去撞墙的。

于晗和子晨有了一个叫玄的brother,那是她们靠武力赢来的。背地里,子晨告诉于晗,其实玄比她大4个月零9天呢,哎,遇到这两个女魔,俺都为玄悲哀,苏琪开玩笑说两人是臭味相投,然后狼狈为奸,子晨庆幸她没说:“逼良为娼”。

这样的日子,天空没有忧伤,朝阳很灿烂,晚霞很绚丽,乌云也不会让人感到压抑,大家一起迎风而立,一起看云卷云舒,一起疯,一起狂,于晗觉得很满足。

可是有一天于晗真的生气了。那天下晚自习后,子晨硬拉着玄请客,于是二人去了商店,而于晗则站在公寓楼下等他们,二人买完东西向她走来,见二人手上没拿东西,于晗感到很纳闷。

“到操场转一转吧。”子晨对于晗说。

于晗想了想,去了。

晚上的操场很空旷,很安静。在四周灯光的照映下,操场不是太黑,远远的就能看见白色的球门立在两边,外边的环道上有三三两两的“兔子”在散步。

走在操道上,于晗突然感觉很轻松,想高歌一曲,看了看周围浪漫的人群,没敢,只能大叫一声,宣泄一下,宣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记得半年前月考数学考得很砸,感觉很不好。回到寝室大哭一场,然后被阿凤硬拖了出来,在一阵大跳大叫后,考试的事忘了,心情也好了,最后竟和大伙儿有说有笑地回去了。

子晨和玄从后面赶上来。

“拿出来吧”子晨把手伸向玄。

于晗好像被人钉了一下,刚刚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就收紧了,借着月光,于晗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玄从裤袋里拿出了一盒烟,烟!

“几根?”玄问。

“两根。”子晨吸烟?!

“唉,”玄抽出烟递给子晨,“二姐,来一根?”那模样仿佛拿着白粉说“怎样儿?来一口,很爽的!”于晗突然间觉得玄那痞子似的笑很可憎!他在勾引她犯罪!

“不用了,我吸不来。”于晗冷冷地说,这时候子晨已接过了打火机,点火,吸气,吐烟,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很熟练嘛,缭绕的烟雾遮住了子晨的脸,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一脸的陶醉呢!于晗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每晚等大家躺下后就要去厕所,而且还要把门死死关住了,她别过头看星星,今晚的星星很多,很亮,等她回过头时,玄也点燃烟,一串串的白烟从他们口中吐出。

“来一根,学噻,”玄又露出他痞子似的笑,抽出一只烟递给于晗,她有股打掉它的冲动。但于晗突然笑了,接过,把烟使劲捏在手里,她要看他们演什么戏?

“算了,你别,我跟你开玩笑呢,这根烟给你耍。”见于晗真接了,玄突然换了副面孔正经地说:“这东西上瘾就麻烦了。”

透过浓浓的烟雾,子晨也看着于晗,那眼睛黑白分明,于晗读得懂,那是叫她别吸,她突然分不清他们是好还是坏了。

“我怎么会呢?”于晗心想,手指一扭,烟断成了两截,于晗将捏断的烟死死地拽在手里,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子晨和玄,她被浓浓的烟味呛得想流泪。她觉得他们就是像现在这样,大家隔着烟雾模模糊的,让她好像看得清,却又看不清。

不得不承认,于晗的心是单纯的,她的眼中一切都是美好的,容不下一点污点,她的那个年龄和她简单的生活经验让她觉得吸烟的学生是和“痞子”、“小混混”以及“聚众斗殴”等一切不好的词联系在一起的,像学校门口每天打架闹事的那些高年级学生,他们就吸烟的;像网吧门前那些染着各色头发,穿着各色怪异的服装的青年也是吸烟的。那些人里头还有女的,她们描着浓浓的眉毛,涂着红红的嘴唇,穿着小背心。可是,于晗从没想过玄会吸烟!好吧,他是男生,暂且不追究,那么子晨呢?子晨为什么要吸烟,难道她不知道同学们把学校里那些吸烟的女生叫烂人吗?为什么她要吸咽呢?最不可饶恕的就是她!而自己最恼怒的也是这一点。

可是,于晗是无法生子晨的气的。第二天,两人和以前一样在一起瞎闹,一起指使玄去买早点。那天晚上,玄走后,二人坐在草堆里,说了很多话。当然,大部分都是子晨在说,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说她在广东如何瞎混那些日子,说她是为了忘记心中的他才回来的,还说她是因为把于晗当好姐妹才让她知道这些的,说她希望于晗不要告诉别人。她说要中期考试了,我们不要整天就知道玩了,难道没看见苏琪刘璐她们整天都在啃书吗。于晗清楚地记得子晨那晚的声音很低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虽然看不见,可是于晗感觉得到她哭了。晚风吹过来,于晗觉得有些冷,可直到寝室的灯灭了,她们才整理衣服回去。

(四)

子晨说得没错,中期考试很快就来了,当答完最后一堂历史并让纸团做抛物运动到达子晨那里后,于晗那感觉呀,真是一身轻松。可是当Q(kuān)精(为了不打破多年来学生必给老师取外号的传统美德,班上若干人结合Miss 秦即老班的姓名及其外貌特征再加上班上同学的超级嗜好,认为此美称最匹配她)一脸严肃地公布考试成绩的时候,那感觉,轻松不起来了。前10名?没有。好吧,十几名也差不多啦,再靠后,也没有,不会是——21不是,22——不是,23——也不是,操,才24名。

当然,若以她“有棒子面就行”的迂腐观念来看,24名够好的了,可是,大伙给忘了,于晗是降级生啊,她老妈给她定的目标可是前三名啊。

星期六。

“回家啰,于晗,你什么时候走哇?”子晨拿掉于晗手中的书。

“明天。”于晗拿回来继续看,不过好像拿倒了。

“明天?那不是下午又要来?”子晨可是天天盼着回家呢。

“今天回去找骂呀?”于晗把书倒过来,没好气地说。

“怎么?考差了?你不是比我好得多吗?嘿嘿,子晨跟俺一个级别的。” 于晗心里这样想着。

“哎呀,降级的嘛,反正早回去不如晚回去,况且,家长呀,就是爱唠叨。”

“也对哟!哈,幸好我老爸老妈不在家,嗯,祝您好运。” 子晨真不够意思,背起书包就跑了。

第二天,于晗确实回去了,可是在两个小时之后,她又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呢?翻翻她的日记去。

4月26日 星期日 晴

我又跟我妈吵架了,多年来的阵风阵雨,终于在我自愿降级后酿成了今天的大风景,就像我回家一样,大风暴迟早是要来的,现在也该是时候了。

难道自愿降级有错吗?不知道,也许我的确有些任性。当时我“嘭”地摔上门,尽管声音很大,不过她的咆哮我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永远别回来!我记住了,呵,这就是我的母亲,这就是拥有世界上最动听的赞美诗的母亲,啊,好吧,我不回来,不回来!你以为没有你,没有这个家我就活不下去吗?你错了。

当于晗气冲冲写完最后一句的时候,玄就进来了,中午大家都还没来,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于晗想,我成了个没家的孩子了呀!

“哎,二姐,你眼睛怎么了?”玄问。

“没事儿。”于晗努力扯个笑容出来,结果成了苦笑,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这下少根筋的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慌了。

于晗用手揩去流出来的泪,可是眼泪好像永远也揩不完。于晗突然想起了郭敬明喜欢用的一个比喻句:“洪水泛滥似的”。看了看湿润的手,于晗笑着对玄说:“嘿,好脏,你他妈别拿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我好不好?”接过玄给她的纸,她自个儿扒桌上睡大觉去了,只是肩膀一抖一抖的。玄侧过身看着窗外,那栋新修的教学楼已基本竣工,正面贴着几个金色大字“ 创示范,争一流”,这让玄觉得很好笑,楼下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去了又有新的人走过来,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过了半晌,于晗抬起头,眼睛仍是红红的。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玄,一双长得挺好看的浓眉大眼,有棱有角,因为爱运动皮肤有些黑……

于晗正想着她怎么这么好福气,有个帅哥弟弟,玄见她不哭了,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和妈吵架了。”哭过之后,于晗平静了许多。

“她只是太关心你了。”玄作出一副什么都懂的姿态。

“她叫我永远都别回去。”于晗噘起嘴巴,这会她觉得玄倒像她的哥哥。

玄把头转向窗外,看表情像在回忆什么,吐了一口气,他说:“你知道我的家庭吗?”

“知道。”关于玄的事,别人早就向她说过。

“我妈是生我时难产死的,所以我的名字里有个‘孝’字。”虽然于晗知道,但玄仍说了一遍,我爸后来又给我找了个后妈,后来就都到外面去了。”

“她对你好吗?”于晗试探着问。

“差不多吧,反正我们常吵架,但我知道是我不对,我的脾气很犟。”玄笑了笑,“可能是习惯了吧,没有多大的感情起伏,我一直都不叫她妈”。

“为什么?”于晗突然兴趣来了。

“叫不出口。其实,我早已把她当我亲妈。”玄原来也知道不好意思哦,于晗也笑了,她倒愿意自己也在这样一个家庭。人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敢打睹,你妈是关心你的。”玄突然把话题回到了于晗。

“可能吧,但她有时候说话很过份,让我受不了。”于晗知道母亲是关心她的,但知道不表示就会理解。

“那你多忍一忍就是了,不要与她发生冲突。”玄倒说教起来了。

“反正我不回去。”于晗赌气地说,这个时候的她倒像玄的小妹妹。

玄叹了口气,又看着窗外,眼神特深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晗无聊地摆弄着指甲。玄问她:“生活费有吗?”

“还没拿呢!”于晗突然泄气了。

玄不明白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肚子问题。

“要不要帮忙?”玄问。

“不用了。”于晗对他笑笑,心领了。

“于晗——”教室外传来阿凤兴奋的狼嚎。

“有人找我,我要走了哦,bye-bye! ”

玄看她健步如飞,哪像刚刚哭过的人哪,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人,真是搞不懂。

“哈,想不到你在,我还担心白跑一趟呢。”阿凤今天肯定是吃了兴奋剂,嗓门特大。

当然,大家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于晗会把她的悲哀境遇与阿凤一起分享。

“555……真是太伤感了。”听完于晗的故事,阿凤抬起手假惺惺地擦眼泪,满脸的幸灾乐祸。

“喂,你有没有良心呀。”于晗气乎乎地瞪她一眼,可阿凤根本拽都不拽她的。

“好啦,我知道你的脾气,特冲动。你妈呢,又太关心你了,所以呢,你们绝对会很快和好啦,你妈妈说的那些话就别去想它。”阿凤说得没错,当天下午,于晗校外的姥姥就根据她妈的意思,将姓的生活费如数给了她。

“那你也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哪。”

她不瞧瞧,她现在母夜叉的样子,需要人安慰吗?

阿凤不理她,拾起地上的一片枯萎的梧桐叶,那梧桐很小巧,一角微微翘起,很逗人喜爱。“那,送给你,别吵啰。”

于晗嘟着嘴接过,而后又展开了笑颜。林荫道上人来人往,两人踩着梧桐叶,来到大家叫做“三点一线”的石彻长廊。长廊的四周盘缠着一种她们不知名的树,树的枝叶很茂密,挡住了太阳的毒晒,给她们带来了一丝阴凉。

“我下学期不读了。”阿凤玩弄着伸进栅栏的枝叶,漫不经心地说。

“不读了,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读书吗?不读了你干什么?你上次不是说你要考大学当老师吗?……”于晗一听她说,急了,一口气问了一大串。

“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他们不会让我上高中的。”阿凤虽然用的仍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满是无奈,甚至她的笑,于晗都觉得是苦笑。

他妈的,怎么今天下午一直都是家呀家的。于晗感觉阿凤就要离开她了,可恨的家!其实阿凤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爸妈对她很不好,因为他们不是她的亲爸妈,在家中,阿凤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她的奶奶,那个慈祥却被岁月侵蚀的老人。以前很多个夜里,阿凤泪眼婆娑地抱着于晗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是个没有要的小孩,是个累赘。于晗知道阿凤内心是脆弱的,但她却总是假装坚强,总是对别人笑,而就在那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流泪,于晗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那你准备以后干什么?”于晗镇静下来说。人得面对现实,阿凤又不可一辈子陪着她。

“到外面闯一闯。”于晗恨死了她不在乎的样子,通常她这个样子的时候就说明她很难过!

“外面有那么好闯么?”于晗不知道是在对阿凤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怎么,你不相信我?”阿凤看着于晗,开玩笑地说。

“不是,”于晗突然正眼看着阿凤说,“阿凤,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

“哈哈哈,别搞得这样正式好不好?”阿凤看着她的样子,楞了一下,然后大笑了起来,说,“只要你以后别瞧不起我这个没文化的朋友就行了。”

于晗突然又想大哭一场,最近雨水多眼泪也多。

(五)

星期五于晗没回家,虽然母亲把生活费给了她,可叫她永远别回去耶!哼,她于晗是那么一点点生活费就搞定的人吗?她决定了,这周不回家,气气那个爱唠叨的妈,于晗哪知道,这个任性的决定给她带来一串一串的麻烦,会影响她几年甚至一生。

解决了晚饭问题,于晗和阿凤、小玲(她们是毕业班,不放假)在操场上谈天,爱动的于晗攀着一根树干,而阿凤和小玲则站在树下的台阶上摆pose。当于晗顽皮地用双手吊在树杆上,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的时候,她的嘴突然张开并且保持了5秒钟的静止状态,双眼满是惶恐,然后双手一松,就差点摔地上了。因为她的第一个麻烦来了,那的确是个麻烦,对于晗来说那简直就是瘟疫,避之而不及。阿凤和小玲莫名其妙地顺着于晗的眼睛看过去,然后她们看到了那个麻烦物--于晗的哥,也就是华。

这时候华已走了过来,于晗硬生生地对他一笑,满脸通红,阿凤和小玲看到她的窘相都暗自好笑。

“你怎么没回家?”华一脸奇怪地问于晗。

“我……我补课,嗯--你怎么在这儿。”虽然很紧张,机灵的于晗还是很快转移了话题。

“嗳,到处走走。”华努嘴指指远处的伙伴。

“呵,心情这么好哇。”于晗真希望他的伙伴快点过来把他拉走。

“周末嘛,出来放松放松。”他放松,于晗可不放松。华见于晗不说话,又问她:“最近好吗?”

“呵,很好哇,”于晗浅浅一笑,说,“你的朋友在着急了哦!”

“那我走了,免得他呆会儿掐死我。”华笑笑,转身离开。

“呵,bye-bye,”于晗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旁边一直静默的两个女孩终于放声大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于晗白了两人一眼,摸摸仍然滚烫的脸,两人不知死活地越笑越厉害,甚至还学起了于晗刚才的样子。

“你怎么没回家?”小玲忍住笑,眨眨眼看着阿凤。

“我,我,我补课,嗯,你怎么在这儿?”阿凤低下头,说完才抬起头看着小玲。

“到处走走。”小玲回答。

“呵,心情这么好哇,哈哈哈……”阿凤终于忍不住,恶作剧结束。

“我说于晗,他知不知道你……”小玲问。

“知道。”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于晗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可是,另外两人可就没她那样漫不经心了,二人张大的嘴和瞪大的眼已足以说明两人的吃惊程度。

原来,降级前于晗打电话给华,华就曾问过她这个问题,于晗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当时于晗敷衍过去了。

“那你知道他……”小玲不知道怎么说了。

“喜欢谁?”于晗笑着接上小玲的话,“袁平平嘛。”这次两人下巴都快掉了,她们原先还怕告诉她,怕她难过呢。

“你,怎么知道的?”小玲小心地问,于晗望着远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告诉我的呗,呵,在电话里,我们可是无话可说哟。”于晗回过头,笑着对两人说。

“你就没感觉?”阿凤听不下去了,问。

“刚开始,蛮难过的,不过,我已经决定要忘记了,没什么啦。”于晗知道两人替她难过,安慰说。

“哎,于晗,你上次说你买了篮球,怎么不拿出来打呀?”阿凤见机转移话题。

“在寝室呢,你刚刚咋不提醒我,我手痒了。”于晗听见篮球又兴奋了起来。

“走,拿篮球去。”阿凤说。

“走啰,”于晗又像只兔子跳起来了。

华与于晗可以说是千载难逢,这一次邂逅对于晗来说,大概就像风吹过平静湖面荡起的微微的波纹吧,随着时间的过去,湖面又会恢复以前的平静。但是,让于晗没想到的是风过之后,居然还会来连绵的雨。

夜渐渐地黑了下来,阿凤和小玲都到教室上课去了,于晗与同样没回家的玄在操场打球,接球,旋身,起跳,扣篮,玄不禁大叫:“好球!”于晗回头甩给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副小case的样子。花园旁一个人远远地望着这边,当两人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那人便向他们走去。

正坐着喝水的于晗看见那人立马停住了正在进行的动作,结果,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真不愧是瘟神,遇到你准倒霉。”于晗站起身擦水,好气地想,原来来人就是半小时之前刚刚见过的华。玄看着于晗奇怪的神情,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又在贪玩了吧。”华将手揣进衣袋里,斜站着,不理会于晗埋怨的表情,笑着说。

“咋,你现在在干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他准是旷课,于晗不服气地反抓他的小辫子。

“我可是请了假出来专门看你的哟!”华知道她会这么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于晗轻轻一跳,手中的球立马飞进球栏。“耶!”于晗开心地伸手作胜利状。

将球递给玄,于晗问:“到底有什么事?”华是好学生,没事不会随便请假的。

“回去吧!”华说。

“回哪里?”

“你别跟我装了,刚才阿凤已经跟我说了。”华虽然仍带笑容,可语气地有一般不容抗拒的味道。

“阿凤她居然出卖我!刚才看她走时向华打招呼,没想到……”于晗听了很气愤,当然,是气阿凤。

“她也是为你好,她让我劝劝你。”华看于晗不说话,知道她在生阿凤的气。

于晗直直地看着华,她怀疑他有透视能力,可是,5秒钟后,于晗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

“你别说了,我不会加去的!”于晗侧过头向操场走去。

“别任性了,回去吧。”华听了她的话不自觉地笑了,嘴变成好笑的弧形,直觉告诉于晗,这绝对是个麻烦,必须尽快甩掉,可是——好像甩掉他并没有那么容易。

当经过第N棵樟树时,于晗终于忍无可忍了。

“回去吧!别任性了。”第2N2句真搞不懂她的脾气干嘛那样好。做他的GF一定很幸福吧,于晗突然想,然后一直伪装的愤怒样子就被破坏殆尽了。

“你回去上课吧,我下周就回去,但今天绝对不会回去,绝对!”于晗干脆看着她来个软硬并施。

“不行,今天就回去,我去给你家打电话。”啥?硬碰硬呀?华看了于晗一眼,径直向电话亭走去,显然,他低估了于晗刚才的话的份量。

“如果你敢给我家打电话,你就永远别再来打我!”当华走了差不多5步远,刚刚沉默的于晗突然朝着华的背影大叫,这个时候,除了一直被晾在一边的玄,操扬上就剩下他们两人了。在空旷的操场,于晗的叫声显得很突兀,却又很无力,无力?!

华听到于晗的叫声愣了一下,转过身,却看见于晗满眼通红。不知那眼神是气愤还是委屈,也许两者都有罢,于是,原来狠下的心又软了下来,呵呵,不知是哪位大名人说的“眼泪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真是超级正确。

“好啦,别闹了,我打电话叫伯母来接你,你到时候跟她道个歉,事情就完了,如何?”华用商量的口吻说。

于晗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说:“你别浪费时间了,我今天不会回去的,你再不回去上课,我可要向张老师打小报告哟!”(张老师是于晗以前的班主任,华现在的班主任。)

“你不回去我是不会去上课的,还有,你可得小心我将你的事告诉张老师哦!”可恶,不但反咬她一口,还拿她对张老师的尊敬来压她。

“啥,那可要看你有没本事让我回去。”于晗挑挑眉,她决定的事,别人怎会改变得了呢?就算她是有一点点love他也一样啦。

“就你?我磨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华的口气倒不小。

“好吧,你爱怎么着怎么着!”于晗一甩头向商店进军,她饿了,要战争就得先填饱肚子,至于后面的这只跟屁虫,爱跟就跟吧。

走进商店,于晗拿了好多零食,正准备付钱,后面的华已抢先一步付了,这样好,不但有了贴身保镖,连提款机也有了。于晗大摇大摆地走出商店,满嘴都是零食,完全当后面的人是CO2。

最后,于晗终于停下来了。跟前是初三年级教室,转身,于晗奸笑着看着华,“大哥,请进吧!”刚才的食物可不是白吃的,一路上,于晗想了,让跟屁虫消失的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让他滚进教室!

当华明白于晗的奸计时,已经为时过晚了,他能做的就是一脸无奈地看着那个奸计得逞的机鬼。

“怎么,要我叫张老师接你呀?嘿,别这样看我,要找我算帐也等上完课再说吧,不过,那时可能你已经找不到我了。哈哈,现在请进吧。”于晗满脸得意,呵,自己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华再次无奈地叹口气,进了教室,因为张老师又发现他了。

看着华走进教室,于晗脸上开心的笑开始慢慢僵化。最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来到花园,坐在一排矮青树下的石凳下。于晗低着身子,两只手抱着脚踝,刚刚打蓝球留的汗水开始蒸发,夜风吹来,于晗感觉有些冷,她将右手紧紧地握着左手,手冰凉冰凉的,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真的是不自觉,于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一双球鞋停在她面前,于晗知道那是玄,头都懒得抬。

“嗳”玄递给她纸。

于晗终于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当然,黑夜里,玄是看不见的,于晗突然扑哧一笑,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认识不到半年,自己居然就在这个大男生面前哭了两次,这个不像弟弟的弟弟,能带给她一份友情与亲情融合的温暖。只可惜两个月后,这个曾给过她温暖与安慰的男孩便随父亲迁移他乡,从此失去了联系。当然这是后话,相信于晗永远会记得这个在她哭时为她擦泪的弟弟的。

聊了一会儿,于晗心情很好,让玄回去后,自己也向寝室走去,她必须回寝室,因为那里有第二个麻烦在等她。

于晗蹑手蹑脚地推开寝室大门,正在她庆幸成功入围,准备开跑时,身后猛地响起一声炸雷,并且是她最不想听到的雷。

“你干什么的?”瓜婆一脸将与敌人殊死博斗的凛然。这位“冬瓜婆婆”乃寝室里的生活老师,五十多岁,矮而且有点胖,远看就像会走路的冬瓜。“瓜婆”天生爱唠叨,“瓜婆”由此得名。她脾气极差,与寝室女生发生口角是常有的事,而于晗很“幸运”地成为“常有”分之一。偏偏瓜婆又是极记仇的人,这不,今天被她逮到,准栽!

于晗无奈地转身,老实回答:“回寝室”。

瓜婆见是她,特严厉地说:“你知不知道上课时间不可以随便进出寝室吗?怎么?又旷课?”

原来瓜婆还不知道她留级了呀!怎么,我就那么像旷课的学生呀,虽然经常和子晨迟到或半途开溜,可再怎么样我也去教室意思意思了的呀!

“谁说我旷课的,我在读初二。”于晗听了她的话很气愤,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走进自己的寝室,不是她不尊敬老师,而是那瓜婆太没有做老师的素质!

关上门,于晗狠狠地诅骂了那瓜婆一通,然后躺在床上,睡不着,今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很高兴,也很烦,好像满洪水就要到来,而身后却是万丈悬崖。

第二天上晚自习,于晗被Q精叫出去谈话了。

走廊上,于晗靠在墙上,左手拉着衣角,右手将衣服的拉链托得“卟嚓卟嚓”地响。她侧头望着楼下一对母子逗狗,心中闪过一丝温馨,如果没有旁边一直义愤填膺的老师Q精,现在绝对是欣赏风景的大好时光。

那个该死的瓜婆,于晗在心中已把她千刀万剐了,居然向Q精打小报告说她周末逗留学校不回家,还说她什么人不大倒学会了顶撞人。

进入寝室,于晗再次狠狠地诅骂了那瓜婆一通,然后躺在床上睡觉。说是睡觉,其实眼睛却睁得大大地看着天花板,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实在是睡不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家去。向右翻,睡不着;向右翻,睡不着;再向左翻,还是睡不着。最后,于晗干脆起身,打开日记本。

呵,二月的礁石,这块礁石原来是块海绵。

4月31日 星期五 晴

对华的迷恋已经过去。虽仍放不下,但我已没了以前的疯。爱是一种感觉,当感觉没有,爱就没了,现在,我更希望能有一个时刻关心我的哥,我想,随着时间的过去,亲情最终会替代一份虚无的爱情。

可是,我好怕,怕让所有关心我的人失望,包括父母、老师,包括以前的同学、朋友。我怕以前单纯的于晗一去不复返了,我想,以前的于晗绝对不会不尊重老师,就像刚才,以前的我绝对不会那样对待生活老师的,难道我真的变了吗?刚刚华也说我变了,我也不想变呀,也许我真的交错了朋友。

留级后常与子晨在一起,自从我知道她吸烟后,她也不避着我了,经常灭灯之后让我去陪她买烟,也许是因为留级后少了朋友的原因吧,自己从未拒绝过。她常喝酒吃烟,我则常帮她掩饰,那次她竟将酒拿到寝室,我就开玩笑对子晨说,你那烂脚在家里泡酒没泡够,在学校还要泡呀?子晨也顺势下坡说,医生说要天天泡。还有一次子晨将烟放在衣袋里,被男生发现,最后她说是在酒店吃饭发的。其实子晨人很好,她一直把我当姐妹,我也曾劝过她,可她说上瘾了要戒很难,不过她会尽力。

我这是第一次在日记中提到子晨,以前我不说她,因为我觉得人不应该说朋友的坏话,可是最近我越来越不想和她在一起。因为自从和她一起后,我就忘了我的初衷,学会了各种以前不干的事,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阿凤要走,小玲会走,华会走,很多很多人都会离我而去,我将独自一人,我该怎么办?

现在该烦的是那个可恶的瓜婆,还有一个叫家的名词。

好了,睡了。

沉重地合上日记本,慢慢合上双眼,暂且忘了诸多的不快。

第二天自习课上,Q精背完了演讲词就走下台“请”于晗去“聊天”。子晨可怜地看着于晗,带几分幸灾乐祸地说:“保重呀!”

于晗知道没好事,不理会周围的人的疑惑,关上书,出了教室。

办公室里,于晗靠着墙,旁边是窗户,她左手捏着衣服左下角,右手将拉链拉得“卟哧卟哧”地响。于晗侧头看着窗外,窗外的梧桐树满是凄零,一阵风吹过,稀稀落落的几片叶子全都颤抖起来。也有的跟着风去享受自由,但最终还是不堪重负慢慢飘落。树下的林荫道边还落了许多枯叶,人们走过,将它们踏于脚下。两个小孩子正在比手中的叶片谁的更好看,于晗心中闪过一丝温馨,小孩子多可爱呀!我能不能减去十岁。

如果没有旁边一直吱呀个不停的Q精,现在肯定是欣赏风景的绝佳时候。可是那只是如果,如果就是虚无与否定,所以现在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

从进入办公室,Q精一直在发挥她的超凡口才,而于晗则一直在“啄米”,伴随着一声声“嗯”,当“吃饱”了的时候,于晗开始进行谈话总结。

1、学习还算认真,但经常迟到——亏她戴副厚厚的眼镜,居然没发现她早退、旷课的次数更多,唉!人太幸运了就是这样。

2、进入主题。与母亲关系不和,太不懂得父母的心,且周末逗留在校,严重违反班规--这什么时候的班规?你没告诉过我呀,欺负我新来的?

3.高潮部分。顶撞老师,对老师不尊重,必须道歉--可恶的瓜婆,不但向Q精打小报告,还落井下石,到底谁先不尊重谁呀?

4、现在进行时。Q精见我不服气的表情非常非常不满,声音不自觉提高Y分贝:“你这女生怎么这样不听话!”

天啦!谁来救救她呀,她还年轻,不想英年早逝,要向那瓜婆道歉还不如跳楼算了。

于晗仍然望着窗外,她为自己裴哀,她不知道瓜婆向Q精说了什么,但听Q精的语气好像我于晗杀了她全家一样,既然自己已经违反了班规,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她现在就想静静地看会儿风景,希望Q精不要那么吵。

于晗顺其自然的表情给了Q精以为她不在乎的错觉,Q精的脸都气白了。连续问了几个“你到底道不道歉”之后,于晗任不开口,最后她白着脸说:“好吧,既然你不肯认错,我也没法,管不了你只好让你妈妈来管你,现在你进教室吧!”

于晗听了Q精的话一惊,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顾不得多想,径直回教室去了。

子晨见于晗回来,劈头就问:“怎么样?”

于晗淡淡一笑,说:“没事儿!”然后拿起刚刚看的书目不转睛地看了几行字。

于晗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那天放学,于晗正和苏琪、子晨一道有说有笑地下楼梯,有人在楼梯下大叫:“于晗!Q精叫你去政教处!”

于晗吃了一惊,到政教处干什么?旁边苏琪和子晨也一样,于晗没杀人,没放火,到政教处干什么?带着满腹狐疑,于晗慢吞吞地向政教处挪去,子晨与苏琪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担心地在楼下等她。

远远的,于晗便看见Q精站在政教处的门外“迎接”她,于晗木着脸走过去。Q精也看见了于晗,看她一眼说:“就在这儿等,你妈一会就来了。”

我妈?!于晗这次吃惊不少,叫我妈来干哈?一时间也忘了正在和母亲赌气。

和Q精站在一起,不少从楼梯下来的同学对着于晗行注目礼,这让于晗很不自在。她看见班上的一个成绩较好的女同学看了她几眼后又缩着头向旁边的同学说什么,这让于晗更加不自在。感觉自己好像被游街示众一样。

不一会儿,于晗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她的母亲。因为太阳太辣的缘故,母亲的脸颊两边贴着几滴汗水,有一小撮头发紧紧的粘在上面。一周不见,母亲好象憔悴了不少,眼睛也没有多大的神采。她一向很节约,这次一定也是走路来的吧。要不然怎么气喘吁吁的,Q精!是你害我妈累成这样的!

这时,于晗的母亲也看见了于晗,于晗把头扭向另一边。刚才一直担心母亲会责备她,可是这会儿,于晗从母亲的眼神中却找不出责备,这倒使她不安起来了。

Q精虽没见过于晗的母亲,但也猜出了来的这位便是,她迎上前说:“你就是于晗的母亲吧。”

母亲看一眼于晗,说:“我就是。”

Q精侧身说:“好吧,这边来。”抬脚向政教处办公室走去,边走边说:“今天我找你来是因为于晗有点问题,我们当老师的需要你们家长配合一下。”

于晗跟在她们后面也进了政教处。屋里只有一个人,于晗认识他,是学校里的王主任。看见跟在母亲身后的于晗,坐在椅子上的王主任打量了她一通。不知怎么的,于晗总觉得那目光充满了轻蔑,同时好想起了刚到Q精那里报名时Q精的打量。

那王主任还算客气,让母亲坐在一条凳子上,而于晗和Q精都站着。于晗低着头,像以前一样拉着拉链,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将头低着,只是看别人进政教处都低着头,自己索兴也低着头。只听见Q精一直在数落于晗,内容差不多没变。

于晗一直在观察脚下的地板,直到那一直看着她的王主任拿出笔和纸。“于晗,你今天要么就回去休息一个月再来,要么就写保证书。”于晗听见Q精说。她抬头看了Q精两秒,然后又把头垂了下去。

“听见没?你是跟你妈回家还是保证以后再不违反班规尊重老师,听老师的话。”Q精原本严厉的语气更加严厉了。

于晗仍低着头,她怕自己一抬头就冲出来一句“我不读了!”

“好了,好了,到底怎么样,你说一句,我还要回去吃饭呢。”那主任不耐烦地站起来,拍拍衣服说。

于晗抬起眼皮瞄了母亲一眼,母亲也正看着她。几许凌乱的头发搭在额前,她的皱纹又多了好多。

“我……写保证书。”于晗看着Q精,然后又看着主任,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Q精心里肯定在想:“小样儿,你跟我斗?”

“Q精,王主任,我会记得你们的。”于晗写着保证书,咬着牙想,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纸上,打湿了字迹。于晗第一次觉得眼泪如此讨厌,忍也忍不住,为这种小事儿落泪简直是耻辱!这耻辱我会永远记得的!永远记得!

写完保证书,于晗将笔一扔,大步走出了屋子。

楼下,苏琪与子晨见于晗满脸泪痕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子晨走向前抱住于晗,于晗垂着双手,任子晨抱着,将头靠在子晨的肩膀上。泪,无止境地向下滑,现在,她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怀抱。苏琪看着于晗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大骂Q精,完全不顾平时的淑女形象。

(六)

于晗变了,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面对大家的怪怪的眼光,于晗只是大笑,说:“哎,变漂亮了难道也是罪过吗?”别人的信被她压在课桌最底层,当于晗仔细去读那些信的时候,写信的人却早已离去。阿凤实现她的诺言去了远方,华和小玲去了城市另一端的中学,而玄,离去得更早。

或许许多年以后,于晗仍在思考自己当年变的原因。那个单纯的于晗,曾躲在寝室里偷偷看着树下的华的于晗,曾着爱着所有的人。

在写过保证书后,于晗与Q精的矛盾日亦激化。在初三下期的时候,二人的矛盾终于爆炸,在Q精甩了于晗一个耳光之后,Q精也同时被甩了一个耳光。于是,于晗放弃了中考,只身打拼去了,像阿凤一样。

“也许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但我不后悔,有一天,我会回去。“于晗写到,“那个地方,还有太多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我要让它发生,像曾经自己最爱的那排梧桐,该飘落的就飘落。”

大海中,又一处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