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余烬/冷剩残烟低绕/似南乡古调隔江若梦轻摇/去年此夜/有陈词共念/那纸上晕染三岁心字不灭/来年此夜/谁天涯凋谢/怕襟袖已短难掩泪眼苍苍。——《夜无声》

一

那日，疾风骤雨，电闪雷鸣，你跪在祠堂之外，雨珠落在你的发梢，却难掩你墨玉般的眼眸。

“孙儿，必纾不共戴天之愤，杀金人之片甲不留！”

“好！好孙儿！稼轩，吾将残阳剑与你，也算了了毕生心愿！”。

“是！孙儿遵命！”

你眼中翩迂时光，难掩绝代风华。

我初次见你，你仅有八岁。可我却分明感受到你稚嫩的掌心的温度。在这疯狂的夜晚，那般坚定，仿佛将星火燎原。

我本是上古神器，这几千年的修为更是聚成一精魂附于剑心，可惜这女子心思却被称作如此阳刚，不由哑然失笑。

这小儿，将来必成大器。

二

春日似锦，你却无暇观赏。二十一岁的你，已脱换成眉眼俊朗的少年。你紧握手中的剑，在桃林中挥剑起舞。白色长袍一挥一扬，动作之快，连我都看不清楚，只听到耳畔的呼啸，和你强有力的心跳声。你稚嫩的手掌早已磨出了茧，“嗖嗖”地挥剑声，仿佛身后百万大军与桃花融为一体，长啸一声将剑扬起，又凌空劈下，剑光中充满天地山岳的气势。

“好剑法！”

你仿佛松了一口气，我感受到你力量的减少。你熟悉的目光注视着我，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残阳，我这剑法如何？虽不及我祖父，但总该有个名字吧。”

你望着我，眼中深情流露，你摩挲着剑鞘，眼中倒映着星辰，璀璨夺目。但似乎又包含着一种别样的渴望。

我明白了，你的壮志是在王师北定中原，是想策马驰骋沙场，是想建功立业。

“就叫桃花剑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予于归，宜其室家。。。。。。”

我又糊涂了，在这战火岁月，这情爱那样脆弱，风一吹就散了。这慢慢千年，我辗转彷徨。看遍如烟花般美丽的爱情。唉！

后来啊，那风尘女子乱世中跟着哪个贵人跑了。。。。。。那夜，你

最敬重的祖父也撒手人寰。

那夜，你喝得酩酊大醉，多少杯酒入愁肠，直到身上再也没有一个铜子儿。酒肆的老板见你坏了客人的兴致，硬将修长的你轰出店外。往日的你落魄的如丧家犬一般，脸上沾满泥浆，衣服更是污浊不堪。你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一个趔趄倒下，我哐当一声掉落地下。。。。。。

你如同大梦初醒般紧紧拥抱在胸口，我感受到你慌如骤雨般的心跳，你失声痛哭，泪痕阑干。

“从此，稼轩只有你了。”

我心中一紧，仿佛就此沉沦。我多想拂去你额前的乱发，告诉你我在这里。但我只是一刃兵器，本就沾满了血腥，谈何幸福？

你紧握剑柄，剑法越来越凛厉，似乎都在传达着什么。我感到不安，我很清楚，大战将至。

你年少轻狂，有种侠客的情怀。你豪气冲天，加入耿京的义军，却不想朋友叛变，你为此身陷困境，差点小命不保。可你却风轻云淡地吐出六个字：“给我三天时间！”你策马而去，带回了叛贼的首级。此后你颇受器重。

次年，在你回宋受封后，与你浴血奋战的友人耿京被叛徒张国安杀害，投奔金营。你义愤填膺地对众将士高呼：“我缘主帅来归朝，不期事变，何以复命？”

你率领五十名勇士，直闯敌营。那张国安正与金将酣饮，你突然闯入，乱中擒贼，缚之以归，金将追之不及。押着张国安，一路南下。那雄壮气势，怎还了得！那时你刚满二十三岁。

三

也许是你太过出彩，引得旁人嫉恨；也许是你杀伐决断，引得皇帝胆战心惊。你官运多，你的骄傲不许别人染指，你愤然辞官，谪居寒舍。

这时，你已经将我深锁柜中。

我仍清晰地记得，那日你用细绢一遍又一遍擦拭剑身，细数着那剑鞘上的纹路。

“残阳啊，我终究还是要负你啊！未能北定中原复我大宋！”

“残阳，你从此深居柜中，我怕你一个孤单。。。。。。”我哑然失笑。

你双手将我捧起，掌心传来你熟悉的温度。你深深地吸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在合上柜门的那一刻，你愧疚的双眸晃得我心疼。

尘埃落定，铜锁封喉，世间之事再与我无关。好似人间一场梦，仿佛听到你伏在柜头低声抽泣。那小小的少年终究会长大，

历史终会水落石出。

四

朱漆木制的柜子里，陪伴我的，还有那件残破铠甲，陪我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回忆往昔的辉煌。

马蹄扬起漫天黄沙，号角撕裂壮丽夕阳，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你酒过微醉，摩挲着剑身，看你眼中流光溢彩，胜过万千艳丽灯火。

你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远方的夕阳早已染红了半边天。你的勇士欢欣鼓舞，将军分发牛肉。弦上曲调流淌，为这残阳泣血更添一种悲壮情怀。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国难当头，男儿当上阵杀敌，精忠报国。你足蹬战靴，翻身上马，秋风烈烈，你的战袍飞扬，残阳如血，惊艳芳华。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你仰慕李广，那个让匈奴惊魂丧胆的汉代将军，你赞颂孙权，那个三分天下雄踞江东的东吴霸主。只是沧海桑田，英雄已逝世“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耳！”没人懂你，我懂你，那看似狂傲不羁的话中，蕴藏着是那颗寂寞的心。

我不禁发问：“是将军白发，还是征夫泪尽？”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草嘉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鸭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