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色彩
金红色,一抹耀眼的金红色,渐渐从那一跳隔绝汪洋与苍穹的细线中浮起。看到的只有满眼的金红色从那一点向四周发散,渐变为虚幻。那天上飞翔起的,水面跳脱出的,波纹间荡漾开的,朝气里氤氲成的都染上了金红色。没有水面天地之分,没有水面水火之争,有的只是或明或暗,或浓或淡,或庄严或清雅,或神秘或亲切的金红色。它似乎可以荡涤内心的苦痛,填补心灵中的遗憾。它是那样完美,似乎一切的赞美都是苍白的,一切的形容都是无力的,干脆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投入那一抹色彩中,静静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感觉像又找到了亲人的怀抱。
“这就是日出,只有在海边才能看到。”爷爷的双目虚眯,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下来,眼角流露出几分盼望和虔诚。“过几天,全家一起去趟海边吧,想去看看日出吗,小家伙?”爷爷粗糙的大手在五岁的我的脸旁轻轻摩搓。“想去,说好了不许反悔哦。”父母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反对。“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就下周日吧,等我去医院复查后,临走前总有些事要做的……”爷爷的手在微微颤抖,似是在惧怕什么。
一周后,一家五口坐车去海边,路上爷爷一直拉着我的手。“宸宸。”我转过头,脸上掩盖不住兴奋的神色。“怎么了爷爷?”“啊,没事儿,没事儿。”同样的对话一路上不知发生过几次,憧憬着那一抹金红的我却丝毫没有多想,只是从爷爷包裹着我的小手的大手中传来一丝不安和犹豫。
海风轻轻掠过,柔柔的,带有些许咸咸的水汽,夕阳西下,我和爷爷走在海边。爷爷的手仍执着地牵着我的手,似是在留恋什么。“明天就到看到日出了,”爷爷自言自语着,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许久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明天看完日出,爷爷可能就要住在医院了,不能陪宸宸出来玩了。”我停下来看着爷爷,失落的神色爬满爷爷的脸,恐惧和不安也在放大着,我不知道该做什么。爷爷轻轻把我搂进怀里,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祥:“知道吗,日出的景色真的很美……”爷爷安抚着我刚开始萌生恐惧的心,我猜,如果我的泪水流出来了,那么爷爷也一定会哭。
在我六岁前,爷爷走了,最后的日子是在医院中走过的,这几个月是我从出生起仅有的没有爷爷陪伴的日子。
长大后,我偶然和奶奶提起那天的回忆,奶奶告诉我爷爷年轻时离开老家,等到几十年后再回去时已找不到以前的亲人了,那之后爷爷第一次看到了日出,他说,他找到了父母的温度。我才想到那一抹金红色的含义有多深刻,那是老人心灵的寄托,他希望那一抹金红色也可以走进我的内心,即便他不在人世,这世界仍是美好的温暖的。是的,这才是老人的用心。那一抹金红色,那一次相拥的哭泣是老人独特的爱。多年后,这爱终究是传到了……
金红色,那一抹耀眼的金红色,渐渐从那一条隔绝天与海的细线中出生。眼前只有满眼的金红色从那一点向四周发散,渐变为虚幻。当这一抹金红色真正在我眼前升起时,我感到了那一丝熟悉的充满亲切感的温暖,忘记了形容忘记了赞美,只想永远就这么静静地体悟这温暖。也就在这一瞬间我读懂了那一片金红色。闭上眼睛,不觉间竟已湿润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我想,他是在说,那一抹金红色,真美。我知道,因为,这也是我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