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时刻都很仓皇而又模糊

除非你能停下来 远远地回顾

……

在别人是模糊记着的事情，

然而我却已经反复而深深地

镌刻在回忆的心版上了！

索性凭着深刻的印象，

将这些往事

移在白纸上罢——

再回忆时

不向心版上搜索了！

（一）

我看到，一只透明的蝉。不，确切地说是一只振翅飞去的夏蝉蜕下的蝉壳，土黄色的薄膜上很仔细地刻印了那一只蝉外表的所有记录。

造物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我开始默默地想，不知那飞走了的蝉在离开前的一刹那会不会有些不舍？会不会又再飞回来，再看一眼为它的蜕变所留下来的，那一件如艺术般的纪念？

我想，如果我是那只蝉，我一定不舍得忘记。

（二）

在与一位朋友的交谈中，她突然问我，你怎能记住那么多过去的事？

是呵，在别人只是模糊记者的事情，然而在某些人那儿，早已反复而深深地刻在回忆的心版上。

我是一个喜欢“回顾”的人。走在路上，喜欢回头，总觉得风景在来的路上特别好看。而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一个转折，每一次变换，都会使我依恋，频频回顾。

我喜欢这样是因为我不喜欢忘记。在世间，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时刻似乎都有种特定的安排，在当时，也许不觉得，但在以后回想起来，却都有一种深意。

（三）

每天上学我依然从哪条小径走。

路并不好，常常在雨天，路面上积满了水，土道润湿，只有藉在脚下的几块石板算是平坦些。

只是想往那儿走——因为我曾就读的那所学校正对着那条路。

离开那所学校一年了，我遭遇不再属于那个学校，此刻我已到另一所看似更华丽的校园里读书。我只得被隔在墙外，斜靠着墙头去探看校园里的风景。

风景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校园的几棵树长高了，树梢以惊人的速度长过了三层的教学楼。仿佛是在表示对大地的爱慕，踮起脚尖窥望天空，那时一种无法控制的生命的律动。

我在离开后就常常恋念着这多学校，这里充满了太多我纯真的记忆。可是当时的我心里只惦记着学习与玩耍，所有的风景，所有的美丽记忆，不过就是只在偶尔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得到的那些片段和碎片罢了。

而在离开之后，从那许多时日推移出来的距离遥遥观看，才发现，原来那些片段和碎片，已经蜕变成为生命的主体，我不得不将它们拿出来反复欣赏。

今天早上，走在那所学校的墙外，走在旧日许多记忆的墙外，我好像又看见了我自己，走在通往那所学校的路途上，并惊叹，自己原来曾经经过一处那样美丽的校园。

（四）

因为谁的一句风趣的话，全班哄然。

天气并不怎么好，外边下着雨，偶尔有余地敲叩在窗户上，如同甜柔的寂静中在心头的低诉，湿草的懒味悬垂在地面的空气中。

然而，一句极为简短的话语，却使得几十颗心在几乎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反映——一个会心的微笑。

心中霎时泛起一阵恍惚的温馨。

因为緣，使得好多不同个性的人，从不同的地方走过来。却也只为了这六年，也许更少的时间，共用一间教室，共用一张桌子，共读一本书，一起在一个天气并不好的日子里，为了一句话，哄然地一笑。然后逐渐分开，逐渐走向不同的地方，逐渐走向不同的命运。

只是，当我们在辽阔的人海中失去音讯，是否还能记起年少时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时光？是否会有一种恍惚的温馨呢？

不论怎样，我的朋友，将来碰到什么挫折，请务必保持一颗宽容惊喜的心，这样，也许当十几年后，我们再相遇，我也能很容易地从人群中把你辨认出来。

（五）

走出教学楼的人群花了好长的时间依然没有散开，它与守在校门外的家长汇聚到一起，马路被堵得严严实实，司机们频频按着喇叭。

母亲终究按奈不住，问了声：“考得怎么样？题目难吗？”

我打断她说：“不要问了，都考完了。”

我的数学考试的最后20分钟走神了很长时间。我被安排到，陌生的考场，监考我的是陌生的老师，书桌上贴着考号，监考老师在你填写完姓名后逐一核对。

没有在考试前一夜失眠，虽然做了与考试有关的梦，但我所记得的梦中的作文题，和现实印在试卷上的终究不同。

离校后的再次相聚考场。然而分在同一个教室里的，却没有几个是认识的面孔。

回想起考前的那段日子，心中仍留余悸，校园曾因此变得那样陌生，每个人谈论的都是分数，都是上哪所中学。每个学生，每位家长甚至每位老师和学校的大会上。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每个人都会被卷进去，无一幸免。

在一种几乎是纯粹的渺茫之中，倏然想到自己如果是一只狗，或者其它什么小动物该多好。

在几乎无休止的与作业奋斗中，我常常会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机器之类的东西，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全力以赴，直至完成一天的工作。

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

极为平淡，平淡的几乎让人绝望。

在这种令人不耐烦的日子里，我有时会找不到自己，如同一滴水消失在水中。我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求我钟爱的阅读和写作。有时甚至会认为，享受阳光是一种奢侈。

（六）

毕业典礼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还觉得恍惚。就好像，曾经的那个完整的世界，一夜之间，坍塌成了碎片，华丽的，饱满的，闪着光泽的碎片，也安静，也喧哗，也尖锐，也温婉。

就这样，我毕业了。

我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撕书，一页都没有撕。考试结束的转天，我把一些习题和试卷给卖掉了，总共10元。半个学期里我所学的知识的价格，10元。

此时，我希望时间能够倒流，不，这个要求也许太高了，如果时光能够停滞一会儿该多好！也好将那挂在嘴边的微笑连同那一声声未能来得及说出的谢谢倾吐……

（七）

亲爱的朋友，我们已然离散了，不是么？一切不容回头。一切变成了记忆。昏暗的教室，日光灯跳动的光，玻璃上的雾气，年轻的瞳孔里映射出的太阳，明媚的太阳……这个夏天盛大广袤，如同新生。

我直到今天才感受到孤独的存在，因为离别来得太过突然。还有那么一份担心，怕日后我们的成长过于辛苦，以至弄丢了彼此，荒废了记忆。

我想，心里那些童年的纪念，终于酿成了幸福，在内心深处流过，无限地循环下去。

（八）

我的老师和同学们，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会如此怀念这段时光吗？

夏天将要过去的时候，你们，又会带着怎样的心情去回忆我呢？

修改于2008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