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阳光总显得很温柔，惬意而轻松。扬苹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姜欣雨一杯菊花茶，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然后他把目光锁定在了阳台上的一盆米兰，冬季枯黄的叶子，很干燥。她接过茶，插上吸管吸了一口觉得有些烫，看了看浮在面上的花瓣，细小嫩长，干瘪而富有活力。蒸腾出的水汽浓得氤氲，有点像叆叇的云朵。

扬苹自个儿品着茶，见姜欣雨还是那么柔情地沉默，脸颊微红，有种粉淡脂莹的感觉。心里不免微微地震了一下，想着再这么寂静下去自己都要被她的柔情溶化掉了。又窃喜此刻也会有这般肉麻深切的体会，竟也开始腼腆起来，倒像个第一次与女生亲密接触小手的幼稚园的小朋友。可是，我的爱她懂吗？想到这扬苹又由喜转悲，遂有用酒来麻痹自己解脱痛苦的冲动。他端起茶杯就猛喝一口，含在嘴里才清醒地认识到这茶水很烫，又不好吐出来怕损了形象，硬是吞了下去，脸胀得通红。也许突如其来的情愫真的会让人茫然失措。

此刻，除了心跳还是心跳，时钟一秒一秒地跳动，再一秒……

两个人就这样守着同样的距离一直沉默了几分钟，谁也没有搭理谁。还是一个站在阳台边一个坐在沙发上都傻愣愣的。当然也并非全是他们不愿拉近距离以便三言两语，害怕万一越过了禁区情不自禁发生了什么的顾虑也是有的。更何况安静的雨季背后藏着的是一颗骚动的心，流着叛逆的血液，年少的热情可是连寒冬都能够溶掉的。虽说青春无忌，可过早的某些行为无益身心健康还是要忌。

“欣雨，我，我爱你……”

姜欣雨给一语怔住了，羞涩地低了头，脸上飞起两朵微红的花，初春的粉红在不停地浮动。

可是当她抬起头时却被吓住了，她看见扬苹那张青春的笑脸上挂满了泪水，心头一紧似乎什么都给忘了，包括她的羞怯，只感觉如有一把钥匙在开启她的勇气，想让她靠过去。她忙从衣袋里拿出手帕走过去轻轻擦拭他的脸……

哐当的碰撞声在门外响起。姜欣雨和扬苹并没有注意到，她用心地为他拭泪。而他则在想如果将此刻的沉默持续下去该有多好！如此云蒸霞蔚相融相洽的氛围早就使得拥有微妙心态的扬苹兴昏了头。从前以为自己很理智的谦谦君子此时在姣若春花的姜欣雨面前却显得很性感。哦不，是感性！而他俩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响声，说明溺于爱情中的人是将世上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了，仿佛全天下就剩下他俩似的。虽然他们还没有爱情。

再一次的哐当声响起却使两人觉得是晴天霹雳，打破了旖旎宁静的温馨。扬苹顿觉心里不爽，愤愤地用思想骂是哪个找死的家伙不识时候，没准呆会儿他都和姜欣雨搞上小资情调了呢！可是就有那么些混帐东西往往在别人有思想欲望之时弄出点大煞风景的事来，不仅破坏情趣而且还浪费表情。扬苹由此心怀愤恨地向门口一瞟。呀！！他和姜欣雨同时大吃一惊，然后不由自主地拉开了距离。

门在他俩反应前的一秒就已经开了。虽只是一秒但有时候在这一秒里却能发现很多。比如有人看见了他俩亲昵地挨在一起，女孩的手还在男孩脸上摩摩蹭蹭。正常的人都会立马想到“毛手毛脚”一词来，然后充分发挥其大脑的联系能力根据眼前的景象推测，最后确定一是将会发生一些“那个”需求的事，二是“那个”已完，这是在温习感觉。所以一般情况下“破门而入”者都会立即愧疚起来再后说声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最后逃之夭夭。这些都是电影里老套的故事情节，和祈求饶恕者都会说“我上有八十白鬓老娘下有尚在吃奶的小幺”一样。然而令读者吃惊的是这个无端之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仓皇”地逃走，而此人也同样大吃一惊，站在门口耳根发热，而且明显面带怒愠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原因很简单，此人是扬苹的父亲——扬宜知。

扬宜知前半生本来性情“优秀”，但在妻子死后行为开始变得拙劣。似乎从对女人的浓厚兴趣转移到了酒上，时常大酗特酗以为美酒如刀解断愁。然后是真正意义上的一醉方休：喝醉了就感到特没意思，一没意思就感到特没劲，一没劲就倒床休息了。但却为小扬苹提供了不少的美酒资源。十岁那年他母亲得病去世后，由于小扬苹天资愚笨读四年级了还不知道厕所分男女，而如厕女生的尖叫就成了他梦醒时分知道走错地方的讯号。所以他没有禀赋，所以记忆就不好。小扬苹只记得母亲留下的一句话，就是：“好孩子，你以后要跟着爸爸……（忽然打了个嗝）好好学习。”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说他幼稚又会觉得他更卡通。小扬苹当时就是被母亲的话给卡住了而难弄明白，认为是要“跟爸爸好好学习”，再加上前面妈妈叫他一声好孩子就更加坚定不移。于是爸爸喝酒他就喝酒，爸爸抽烟他照样顶礼膜拜学个姿势以备后用，他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是个好孩子，因为他和父亲舐犊情深不分你我——你的烟酒就是我的烟酒！

毕竟每个人都有郁闷的时候，宁静的心海往往会被不同的遭遇给搅乱，猜疑生活自寻烦恼都再所难免。“但自己的忧郁是不应该添加在别人的心境上的。”扬宜知考虑明白后，操起酒瓶就要往儿子屁股上猛敲。当时小扬苹诧异地盯着飞过来的瓶子，吓得直哆嗦。他哪见过这阵势呀！以前父亲打他都只是扯根枯草作作样子，怎么一下就风云变幻跟玄武门政变似的突然。一向很疼爱儿子的扬宜知哪里就真的下得了手，眼看酒瓶举得老高作整弹待发状，可心又一软想他是我的心肝啊！

于是拨到枪膛的子弹硬是哽了回去，酒瓶的重力势能在转化成动能之际却不知怎的能量损失，打下去倒像是酒瓶在与屁股接吻，清爽干脆痒痒的。此后扬宜知怕儿子跟着自己误入歧途，于是每每只是严厉管教式骂几声，又呶呶不休地道：“儿啊，你娘死得早。爸爸爱你真的很爱你。爸爸骂你都是违心的呀！你不要怪爸爸，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吗？”小扬苹这回聪明了，终于真正理解了好好学习的含义，答应着嗯。可能因为触动了深怀妻子的弦，在心里不断发出嗡嗡的悼念。扬宜知此刻总会跪在地上，泪流涟涟……

时间在慢慢爬上人们的额头，也许真的世上许多东西都会被时光如流地冲走，改变。扬苹自领悟到了好好学习之后，就更不敢将“发愤图强”领悟成“发粪涂墙”了，于是成绩自然斐然头脑自然聪明。连写作业都是稀哩哗啦的——和放屁一样地畅通无阻。没有哪道题会站出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扬宜知也是风风火火地闯神州，在外地的生意如火如荼地进行这更让他感到兴奋。每天从东飞到西再从西飞到东，虽繁忙了点但绿花花红花花的票子还是很可爱的。至于他这几年来是怎样发泄情欲在外面有没有女人上不上妓院，这不是笔者所要研究的话题。但扬宜知后来发现了一件对他很具有侮辱性的事，这是他在与客户交流中逐渐听出来的，对此他极其苦恼。因为友人在背地里叫他羊一只。这么叫对扬宜知唯一的好处是使他的敌人清晰明了起来，那就是——顺手牵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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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回来了？”扬苹乜斜着眼喊道。很像是情窦初开者蓦然间才明白了情为何物那样发现了自己的父亲。但究竟话语不能连发显得底气很不足，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心虚的表现。

“恩。” 两股粗浓的气体从扬宜知的鼻孔喷出，特别有力，射程达30cm。此番情景令人很是感到恶心，因为它不仅不会使人想到一个娇好的傅粉何郎形象而又不得不使人猜疑两股气体中是否含有鼻屎，是否会污染大气！环境是人类共有的，所以生活中我们要向此类人提出抗议，并且要求他们随时保持鼻孔内的清洁卫生。若不遵守规定，检查到一颗鼻屎就罚款5元。

“扬叔叔好！”姜欣雨轻声叫道，显得有些忸怩拘谨。

扬宜知全然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眼角亮起一线狡歼的光芒直射人心底，径直走进里屋。然而就是这种神态却极易蛊惑人心，让你觉得没有什么的样子，再后狠狠地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袭击以便在刹那间摧毁你的思想防御好让你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由此可见老狐狸是不简单的更何况他还只是老羊一只。事实上扬宜知对此还有个顾虑：他虽看见了扬苹和姜欣雨在客厅里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但要是因一时老眼昏花看错了呢？而他俩不是在恩爱而是在干别的什么比如吹眼里的虫子，那怒火下的伤口可就难以复原。所以缺乏证据还需另行搜索。而那个不以为然的神态则和女人一样都是柔软的刀杀人不见血。只是前者“杀人”的范围比较开阔不择对象，而后者却只对好色之徒来说是个陷阱，她小心地抛给你媚眼让你无法脱逃，然后你会在她的诱惑面前迷失方向，再后春心荡漾般地甘愿认宰……

于是扬宜知丢下办公包，外套也没脱就不假思索地在扬苹卧室门前踅来踅去，眼睛一瞟见床上是一片紊乱。虽然没有找到想象中血迹斑斑的样子很是失望，但那片乱糟糟的床上用品对于吹毛求疵的人来说已是足够了。两秒种的反应时间，扬宜知果断地判定这床上刚经历过一阵汹涌的风雨——他儿子和那位女孩有了亲密接触！！顷刻间犹如一道霹雳在他脑中爆发，怒火燃烧了起来。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扬宜知吼出口后却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落空，有种到了穷途末路之时的窒息感。想到刚才真该到床上嗅嗅气味，如果情人离去的话那她的气息应该还有残留。他心里还在压抑地问要是冤枉了咋办？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因为他又找到了新的证据——以为他们的无言便是默认！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更是无稽之谈。

还沉浸在父亲眼神的迷惑当中的扬苹被这么一问弄得像根电线杆，完全变得痴呆起来。而孑立一旁的姜欣雨却早已明白，毕竟女孩子不是光吃干饭长大的总要比男孩早熟两年。她只管低了头羞得像个害喜的孕妇，拽着衣角噤若寒蝉。

丝丝凉风钻了进3

来在屋里不停地回荡，转了许多圈后又往衣服里涌。三人同时在岑寂的环境下打了个喷嚏。姜欣雨的身体向前趔趄了一下，然后不听使唤地颤抖。暗香浮动的黄昏，越来越暗，简直快要被寒冬给冰冻住了。

自以为两个青年的缄默不语是表示默认了事实，正自鸣得意的扬宜知将头微偏了个绝好的角度，睥睨着姜欣雨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给我滚，滚出去！！”怒吼喧盖了整幢大楼如同天籁撞击着少女的耳膜最后直撞到了心底，涟漪在不断扩大，她能感觉此刻她的心正因搏动在激烈地喷薄泱泱血液，直到染红双眼流下了两股清澈的泉。扬苹心如刀绞般地盯着姜欣雨眼里划下的泪水在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然后目送自己心爱的人跑出了视野……

“你的床上怎么解释？”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再将儿子也拷问一番的扬宜知，显然是不满足当前只是赶走一个贱人的杰作。这种与喜好大动干戈者爱骂我操你妈的心理十分相似，好像他妈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给他丢了脸罪有应得似的，不操不快！原由终归四个字：毛病不正！

所有的柔情都被失望扣碎之后，扬苹又被父亲如雷贯耳的一句问话吓住了，方才记起床铺是因午睡而忘了整理。难道……在理清了前因后果的思绪后，扬苹喟然一声长叹，含着微笑潸然落泪。他第一次对父亲彻底的失望了。

两只脚默契地快速移动，他趴在阳台上伸出脑袋想要搜寻姜欣雨的身影，可是在浸透着寒气的街口，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什么时候已是傍晚，变得这样突然？

幻想泯灭了，能够听见水晶般破裂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悠长……忽然像是断了根弦，充满落空感。弦断为谁，谁的心事？空虚的泪在伤痕累累的地方积聚，沉淀。是心在下雨，心在哭泣……

他合上眼，趴在阳台上，身体不由地微微向前一探，然后一阵晕眩……

楼底，血溅……